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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1喜欢篮球的绝不是坏人(剧情章)

      五月中上旬,樱花陆续谢完,树枝倾斜生长,嫩青的绿叶在雨水的滋润下渐渐延出深绿。雨水打湿地面,篮球馆到教学楼的路面大概有一百多米的泥土地,雨天经过这里,黑色的学兰服总不免溅上泥点子。

    深津一成收起伞,裤腿比其他地方要更深色,雨水向裤子借宿了。吉原大地和青木仁司赶到场馆门前,这两人同班,常常一同前来训练。

    裤腿到膝盖都湿掉了的吉原,凶巴巴地推了一把深津:“见到你就烦。”

    镜前辈和石山前辈大概没有把那件事告诉他,深津一成心想,不然吉原桑现在该说的不是“见到你就烦”,而会是“老子弄死你”。他对吉原说,下雨是自然规律,拿我出气没有用beshi。

    吉原还要揍他,青木瞥见远处有其他队员朝场馆走来,拍开他的手,“好啦好啦,”他笑起来,一如既往的爽亮,“只不过是下雨天而已,拿出训练的热情燃烧雨水吧。以及——”

    “深酱,”他的手指拂过深津的脸颊,“期待你今天的表现哦……”好像在说篮球,又好像在说别的。

    前辈们换了鞋子进去,深津一成用手背擦着脸颊,青木的手指沾了雨水,湿湿的好比虫子爬过的触感,不讨人喜欢。“不进去吗?在门口干嘛呢?”河田雅史甩了甩伞,水珠落在洼地的水面上涟漪起波纹。深津挪开脚,平滑的石板台阶上露出半个湿润的鞋印。

    他突然谈起无关的话题:“你长高了beshi。”

    河田雅史一愣,将信将疑,“有吗?”

    深津一成肯定地点头,伞插进雨伞架,穿上拖鞋,再走去更衣室换衣服。他说春季一不小心就容易长高。河田笑了,有些粗犷的脸,咧开嘴却蛮孩子气,“哪有这么容易。”

    “会长高的。”深津说,很笃定的语气,都不知道那股莫名其妙的信任哪来的。

    他脱掉学兰服外套,露出里头的训练服,再踢掉长裤,短裤也俨然套在里头,换下来的校服塞进柜子里啪得关上,穿好球鞋,拉好护腕挡住手腕的伤,一气呵成。河田才套上球衣,回头一看深津已经双手背在身后等待,不禁咋舌一声,这家伙偷懒啊。

    深津说:“beshi。”

    河田一挑眉,指他:“这是最偷懒的,不想说话就用接语词回答。真好啊……不然干脆我也用这个,beshi。”

    深津不点头也不摇头:“beshi。”

    两人肩并肩,距离集合时间还有十多分钟,本来没必要这么早到,但“比集合时间提早十分钟到场”已经是山王球部的一项隐形规定。他们进去时,羽藤正在斥责昨天负责卫生的一年级——篮球没擦干净。二十厘米的身高差带来极大的压迫感,再加上前辈天生凶相,后辈被骂得脸色发白,唯唯诺诺地道歉,朝他们投来求助的目光。

    面对抓狂的羽藤,就算是三年级的前辈也得暂避锋芒——他俩爱莫能助,齐齐摇头。“听说检查寝室卫生的工作要转交给羽藤前辈了……”野边幽灵般地飘过来,“会死掉的。”

    “是吗?”河田哈哈一笑,“幸好我不住宿。”他家就在市内,离学校不远,一早就提交了住家申请。

    “混蛋!被你逃过了。”野边晃着河田的衣领狂怒无能,眼睛湿润。他是羽藤的直系后辈,某种意义上来讲,他比深津还要饱受摧残。

    “喂喂喂、不至于吧……”河田额角滴汗。

    “你不知道——”野边将广回想起那天的事情,表情像被青蛙亲过般扭曲起来,用气音痛苦地说,“羽藤桑之前说我的清洁工作不到位,特地抽出时间教我,学习塾一样每周都要去补习。”

    “补习……?”

    “补习怎么洗衣服,如果做不到位的话就会被他大吼然后扇后脑勺。”野边说着说着不禁摸了摸自己的脑袋,他疑心自己因为挨打增高不少。“深津……你不是和羽藤前辈同寝吗?你一定最有感受吧?你劝劝前辈,衣服用这种洗法绝对马上就坏了——”他转而晃动深津的肩膀。

    “……beshi。”听见这话深津和死了一样。他挨过的打比做过的试卷还要多,拿什么来劝,羽藤现在仍然在骂他的桌面乱如狗窝。深津甚至考虑过要不要把桌面的书本清空,营造无人的假象。

    “等羽藤前辈掌管卫生,我们就不会有好日子过了。”做出如此预言的野边,戚戚然地走向球场。

    默默听了有一会儿的松本稔结言,“往好处想,至少宿舍再也不会出现大G(指蟑螂)

    。”

    部员们陆陆续续地排好队伍,堂本教练拿着名单先通知要事。县大赛的报名单已经提交,他宣布了首发名单和替补名单。

    深津、青木、羽藤都在首发名单中,分别担任控球后卫、大前和中锋的职位。镜和泉作为得分后卫,进入了替补的名单,虽然球技勉勉强强,但运气却常常好到爆棚。神经刀的特质有利有弊,可能是考虑到镜和泉的出场说不定会产生奇效才将其放入替补名单。

    宣布名单后,堂本提及今天将会有一场和男鹿工高进行的练习赛,就按照刚才宣布的首发名单进行比赛。这场练习赛是为即将到来的县大赛做准备。

    县大赛的胜利作为全国大赛的通行证,具有相当的重要性,再加上堂本教练在场,部员们都没那么放肆,训练气氛认真火热。

    新队伍尚处磨合中,合作稍显滞涩。和男鹿工的练习赛是为了打磨球队才开展的。山王强归强,可说到底,没到尘埃落定的那天,究竟鹿死谁手谁也不能预测。没办法,团队游戏就是这样,配合尤其重要,要想让一切犹如预想顺利进行下去,再次夺得IH桂冠,他们必须加强配合,像贴合的齿轮那样组合完美。

    汗水洒在场地上,鞋底与地面擦出嘎吱的声响,追逐着那颗橙黄色的篮球,烧尽肺部的每一份氧气,奋力地奔跑,直到双腿感到酸涩。深津一成不是直觉派,即便rou体在运动中,他的大脑也转个不停,指挥着每一个行动。

    他总是出现在恰到好处的位置。比如现在——对手的得分后卫被青木仁司拦住去路。相比如同狂风骤雨般的进攻,他的防守技术就显得没有那么出色,但仍旧扎实,很好地防住对手不漏破绽。得分后卫左挪右腾,试图逃开防守。

    “小心!”他的队友喊道。

    “糟了”——一只手从身后探来,在他专注于突破的那刻拍走了球。深津一成运球飞速地奔跑起来,青木策应他,两人传接将球送入对方半场,齿轮转动,山王犹如机器般精妙地运转起来。

    不喜欢青木仁司、不喜欢羽藤正行。

    深津接住青木传来的球,做了跳投的假动作,对手的小前锋跳起来,手臂高高地抬起。

    但如果这份不喜欢会到达动摇比赛的程度的话,就消灭掉它。深津一成落地,男鹿工的后卫伸出手要抢断。

    他避开对方的手,将篮球捞到身后,一推——力道不轻不重,正好抛进桑田前辈的手中。对方立刻调转阻拦对象,朝桑田冲去,此时篮下的有生力量已经抽空。桑田跳投出手,篮球在球筐上磕碰一下,又飞一般弹起,早在篮下准备已久的羽藤正行跳起来。

    能让后辈畏惧的高大身体,在篮球场上也能成为攻防兼备的、好用的武器。一只手伸出,五指尽力张开拦住球路,手面接触篮球,扣住球面,然后用力、用力地往下灌。

    噔!篮网上下跳动着,从球筐中跃起,又从框中落下。

    灌篮声、欢呼声、喘息声、汗水淌过脸颊的细微声音……以及无法忽视的,在胸膛响彻的心跳。进球了吧?进球的话——深津一指羽藤,“nice ball,beshi!”

    羽藤正行落在地上,极短促地笑一下,随后大脑才分析出是谁说的那句话,他错愕地睁大眼睛,用力过度的手还在发麻,可深津一成已经回防,拦在对方后卫身前,神情冷静,仿佛那句夸奖不是从他口中说出的。肾上腺素作用于身体消除疲倦,他奔跑起来,风声呼啸着,不禁心道:嘁、被后辈夸奖的滋味一点也不爽。

    可如果是被自家有实力的后卫夸奖……

    勉勉强强、也还行。

    比赛结束的哨声吹响,分差十分。男鹿工的球员难免露出失望的神色,但却彼此安抚起来,想来早就做足了输球的心理准备。深津一成用护腕擦掉额头的汗水,和对手握手。男鹿工的后卫中等身材,伸过来的手和他的手一样,都带着运动过后的热量。

    “不愧是山王啊,配合真默契——”他说。

    深津一成说,还可以beshi。男鹿工的后卫一愣,哈哈地笑起来。他的笑并不是青木那种带着些许刻意的爽朗,脸颊肌rou牵动着微笑,眼睛眯弯。“很有趣,你的beshi。我叫佐藤优学,今年是二年级。”

    “深津一成,一年级beshi。”深津松开手。

    他们走出球馆送别男鹿工球队,佐藤无疑是一个真正开朗乐观的人,甚至不大在意深津略微的不尊重。他说深津的“beshi”其实是交朋友的讯号。深津盯着他看了一会,眉头微微挑动。

    “你看,大家听见beshi都会感到疑惑,假设疑惑、又问出口的人,你们就会交流。”佐藤胸有成竹,“交流就是成为朋友的前兆啊。所以说——下次再打一场吧,下次会是我们男鹿工的胜利。”

    下一次就是县大赛,秋田只有一个通往全国大赛的名额,这无疑是在宣战了。

    深津说,“你们会输,beshi。”但是他再伸出手,郑重地与佐藤握了握,还和刚才一样火热的手,但此时心脏一并热起来,他和这个不同校的二年前辈已经是朋友了。

    他目送着朋友登上大巴离开。场上再是对手,场下也能成为朋友——有时候是这样。之所以用有时候,因为深津一成经历过另一句话,场上再是伙伴,场下也能彼此敌视。他和前辈就是这样。

    有一句话在学生中非常流行:喜欢XX的绝不是坏人。这句话本意是在说,和我一样喜欢这个的你应该和我处于一个群体关系,我会因此对你有一定的情感基础。可要借此判断人是好人,还是有些过于勉强。毕竟,要以同样的兴趣爱好为基础去判断人的本性,无论怎么样都能得见其性格的冰山一角,更多是在管中窥豹。

    喜欢篮球的绝不是坏人——是错误的。

    前辈们虽然也喜欢篮球,但他们是坏人。起码对深津来说,是这样没错。因为好人不会无缘无故就殴打他,并在未经任何允许的情况下强行与他发生性关系。——尤其是羽藤正行,深津一成无论怎么样,都不怎么想和这个人zuoai,那意味着绝对不会舒服。

    不舒服的事情,他向来不做。

    “碰”

    门重重地关上。正在对着数学作业冥思苦想的深津甩开笔,把床上放着的书包扯下来,挂在椅子上。回来就看见后辈过分凌乱的私人空间。羽藤正行面色阴鸷,狠狠地剐他一眼。弄乱的床铺总是不整理,没看完的漫画摊在桌面上,草稿纸乱放。他有理有据:这样有生活气,假设一个房间没有半点破绽,谁能知道这是某人的私有空间而不是酒店的宾馆。

    当时被暗示床铺是宾馆的羽藤一下就把深津揍得干呕,跪在地上吐出胆汁,其脾气之爆裂可见一斑。

    深津一成甚至常常心生感叹,野边或许应当感谢他,他承受走了羽藤正行绝大多数的愤怒。

    现在,羽藤前辈命令道:“把你的狗窝收拾了。”然后按照以往那样将书本一本本地取出来,堆叠整齐,就像衣柜里的衣物那样井然有序,从上到下的摆放顺序也都依照时间表的计划进行。他很规矩。

    深津动作缓慢,像无数个被强令的小孩那样不情不愿。他会这么痛苦只因为:床铺的皱褶每天都独一无二,收拾便无疑是抹除了当日的独一无二。

    “你想死吗?”羽藤暴躁道,“还不快点!在那里磨磨蹭蹭的做什么?!”羽藤正行觉得后辈说了谎话,住宿第一天说得好好的,什么会整洁、不邋遢,全是假的,还同那么多人乱搞。

    羽藤一想起空中曾有那么多jingye分子,就不禁感到浑身发毛,即使其中也有不少他自己贡献的。

    深津不急不躁地说,“别急,我在收拾beshi。”只是比较慢。

    很难不急,羽藤有轻微的强迫症,但凡看见任何能引起不适的东西都想消除。小时候,他差点因为过度的洁癖差点杀死自己——幼稚园老师说空气中藏有细菌,本意是要让小孩勤洗手,结果他宁可憋死也不肯呼吸——不管最后结果如何,从中就能发觉这孩子固执到病态的地步,即便他一直自认为身心健康。

    深津的解释落到羽藤的耳里,自动翻译成了反抗。他警铃大作,顺带联想起今早练习赛,这小子竟指着他说nice ball,区区后辈,敢对前辈用夸奖的语气。尽管当时心情不错,但现在回想起来却让人浑身不舒服。

    羽藤的脑子烧着,理智拿沉重的功课劝说他,什么没时间陪这小子胡闹啦、什么鸟他去死啦,类似的话稍稍把火气压下去了。但深津扯了扯被角,用逆时针的扯法。和他预想中的顺序不一样,恼怒腾的一下升起来,劈里啪啦烧干净理智。

    “裤子脱了,躺上去。”他说。动作暴躁,几乎是拽开上衣扣子,脱下来的上衣外套用衣架挂进柜子里,没了学兰服的遮挡,高挑颀长的身形更凸现出来。洁白的衬衫掖进裤头,皮带紧扣勒出劲瘦的腰线。

    深津说:“我整理好了beshi。”和这位前辈做没有任何好处,要挨打又没办法爽。

    “我不说第二次。”羽藤冷冷地看着他,“还是说你想躺在医务室。”

    深津试图让他回心转意,他说他要喊了,到时候前辈的暴行会公众于世。

    “你叫啊,喊大声点,把所有人喊过来看你被cao的白痴样子——”羽藤抽出皮带,金属扣子发出咔哒的声响,他将皮带在手上绕了几绕,绷紧,“怎么不叫,不敢?”

    深津一成拧眉撇嘴,他边脱衣服边思考对策,突然福至心灵。

    他说,“我还没洗澡beshi。”